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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喪尸作文10000(大全8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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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新喪尸作文10000(大全8篇)
2023-11-12 18:29:43    小編:zdfb

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,總結都是我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它可以幫助我們不斷提高??偨Y是一種重要的思考方式,通過總結我們可以更好地認識自己的優(yōu)勢和不足。那么,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一些出色的總結范文,獲取一些靈感吧。

喪尸作文10000篇一

當老師公布游戲的規(guī)則時,.我如夢初醒,原來是這樣的:學生們先圍成一個圈;右手伸開,手心往下,右手食指往上;教師口述故事,當聽見“竹子”時,左手不可以被另一個同學們把握住,右手要把握住另一個同學們的手指頭。

開始游戲啦!但見小姜同學們開懷大笑,雙眼瞇變成一條線,嘴唇都快咧到耳根了,凸凹不平的牙,要蹦出來一樣。教師逐漸說故事了:“蘇東坡是宋代有名的書畫家……”我好焦慮不安啊,豆大的汗珠從我面頰上流出來。大伙兒眼眉都緊鎖著,快斷掉一樣?!爸褡印蔽覀円宦犚娺@詞,左手趕忙縮回來,另外馬上用右手去把握住左側同學們的手。哎呀,我手滑了,盡管沒被同學把握住,但也沒把握住同學們的手。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唉!瞧這小姜同學們又在笑了,誰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,笑得腰都彎成蝦米了。手機游戲再次,連續(xù)幾輪我還沒被把握住,簡直萬幸中的萬幸啊!小曹同學們一直被我抓,他被我把握住了還想溜?沒門!萬般無奈,他一臉的不情愿,那臉部猙獰的模樣,引來我開懷大笑。

小姜同學們一直不成功,教師還沒說到“竹子”倆字,就先抓起來了。有一些同學們也一直失策,誰叫她們反應遲鈍呢!一說故事就傻傻的地在哪站著,雙眼直呆呆地盯住正前方,像木頭人一樣,搞笑幽默無比。還有一些同學們雙眼直勾勾地看見身旁的同學們,仿佛會把人看穿一樣。

這是一個鍛練大家手的協調性的手機游戲,教師簡直用心良苦啊!

手機游戲仍在再次,歡笑聲仍在持續(xù)……。

喪尸作文10000篇二

我向北行進了五天,從地圖上看應該已經離開了常青城。身上為數不多的食物在我一次發(fā)狂般的饑餓后就消耗殆盡了,我重新回到了吃老鼠和蚯蚓度日的時光。

我渾身都很癢,在臉上撓了一下,從打結的胡須中捉出兩只紅褐色的甲殼昆蟲,我把它們捏在指中,看到它們纖細的六肢在空中揮舞,像是一個誘人的召喚。

我丟了一只到嘴里,牙齒咬碎,粘稠而微甘的肉汁爆濺,還算可口,比蚯蚓的口感好很多。

身后傳來了“咕”的一個聲音,我回過頭,那是一個皮膚幾乎都潰爛了的女喪尸。她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走著,見我停下來,便也停在我?guī)撞竭h的地方等著。她乳白渾濁的眼珠定向我,像是在嘗試表達什么。

我朝她伸出手,遞出另一只昆蟲。她慢悠悠地走近兩步,俯下身來伸頭直接從我手上咬走了它。

她干澀的牙齒劃過我的指腹,觸感輕微,甚至瘙得有些癢。

我不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,之前我在廢墟里過夜,當我醒來的時候,她就已經出現在我身邊了。我想她大概是僥幸逃過了清掃行動,失去所有同類,如果她身上遺留著人類的感覺,她應該也是茫然無助的。我被喪尸咬過,身體發(fā)生了變化,所以她或許是把我當做同類,才決意跟隨我。

幸好我也很寂寞,只要她不襲擊我,我不介意多一個路伴。

我繼續(xù)前進,她也在我走出一些距離后搖搖晃晃地跟著我。

正午的太陽耀眼而燒灼,我的舌苔干涸得像沙漠,這些天都沒有下雨,我都不記得上一次飲水是在什么時候。眼前有些昏花,我趕緊倚著路邊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坐下來,躲在它的影子里。女喪尸站在外面看著我,發(fā)出“咕”的聲音。

高溫加速了她的腐爛,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她的一個耳朵已經剝落了,耳孔像是貧瘠土地上的漩渦。她艱難地站著,我猜想她襤褸褲腿下的膝踝已經見骨了,于是向她招手:“過來坐吧,休息一會兒。”

她像是沒有聽懂,無動于衷。

我又說:“你走不了了,坐下吧,我再陪一會兒你?!?/p>

她乳白的眼珠緩慢移動,看了我一會兒,挪著步子走進了廣告牌下的陰影。

沉默片刻,我開口:“我不是喪尸。”

“咕?!彼韲等鋭?,從體內深處發(fā)出聲音。

我想起第一眼見到她。那時我剛從昏睡中醒來,發(fā)覺有人跪坐在地上,雙手正抱著我的頭,讓我嚇了一跳。她的臉幾乎不辨五官,我是看到了她裸露的乳房和肚皮才確認她是個女喪尸,她像是想要跟我傾訴什么,但醞釀了全身之力最后只發(fā)出一聲重重的“咕”,便沒有了下文。

我再一次打量她,目光下移,她的乳房和肚皮都潰爛成另一般模樣,沒有呼吸的起伏,如同死肉。

“你撐不過去了,再走下去,你會變成一堆散亂的骨頭?!?/p>

“咕?!?/p>

“就算你跟著我,到了隔離墻,他們也會馬上射殺你。”

“咕?!?/p>

“因為他們是人,你是喪尸?!?/p>

“咕?!?/p>

“他們是人,我也是。”

她不再發(fā)出聲音。隔了一會兒,她移開了視線,頭低下去,仿佛瞬間被淹沒在陰影里。

我于心不忍,于是嘆了口氣,對她說:“我再陪你多坐一會兒,等太陽不那么烈了,我再走?!?/p>

我們沉默地靠著廣告牌靜坐,不知過了多久,我睡了一覺醒來,日光已經柔和許多,空氣里沉著溫熱的潮氣。

我感覺到腹中強烈的饑餓,心慌失控,胃袋拼命鼓脹又收縮,像是擁有了獨立的生命。

忽然之間,吞食的欲望便侵占了我僅剩的大腦,我看向坐在身側的她,無法遏制將她塞進嘴巴的沖動。

她察覺到異常,身體微微動了動,看到我的實現終于意識到危險。但她渾濁的眼珠看不出恐懼,我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,扼住她的關節(jié)。她不斷地“咕”,站不起來,連滾帶爬地閃躲。

她激起了我捕獵的欲望,我一口重重咬噬在她的頸動脈上,肌肉撕裂,一股奇特的味道充滿口腔。她在我身下徒勞地掙扎,羊入虎口。

我只想快點填補我空虛的胃袋,讓胃液將肉塊融化,幻成令人滿足的飽腹感。

下一刻,一股強烈的沖擊突然在我胸前綻開,令我險些匍匐下去。

我低頭,看到一根浴血的鋼筋,它貫穿了我的胸腔,并搗碎了她的臉。血液順著鋼筋淋到她破碎的頭顱上,她遲鈍地抬手摸了摸,然后垂下來,一動不動。

“怪物!“。

一聲憤恨的嘶吼將我從失智中喚醒。我扭曲著身體回過頭,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。

黑子的雙手還握著鋼筋的尾端,他低聲喘著氣,抬起頭與我對視,眼中像是浮著一層冰殼:“你是個怪物。”

我像是一只突然進化的猿猴,無所適從地站在人類世界對面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時間仿佛靜止下來。黑子將鋼筋抽離了我的身體,他退到遠處看著我,沒有動作。我捂著傷口從女喪尸身體上退下來,癱倚在地上。

“你不用離我那么遠,我不會咬你?!蔽艺f,“也不傳染?!?/p>

隔了一會兒,我又補充:“是你說的。”

黑子靜了一會兒,才靠近我。

胸口開綻的洞已經不再流血了,我知道它正在恢復,這消耗了我不少體力。黑子冷靜下來以后,把隨身帶的口糧給我吃了,他冷眼看著我咀嚼,像隔著柵欄看動物。

旁邊女喪尸干癟的身體浸在血泊中,逐漸開始發(fā)出陣陣惡臭。黑子沒有問關于她的情況,所以我推測他是跟蹤著我的。

現在,黑子摸出根煙點上,吞吐兩口之后,他蹲到女喪尸的身邊,把手伸進她襤褸的上衣里面,一寸一寸地摸下去,一直到她腳上的鞋。

我側著頭看他,還未提問,便看到他從她的貼身衣服里,摸出一張折疊過的,皺皺巴巴的紙。

檢查過她的腳,黑子幫她把鞋重新穿好,轉過頭來對我說:“把她埋了。”

我說好,然后低頭指了指胸口的血洞:“你來埋?!?/p>

黑子沒有多說什么,扭頭去找合適的地方挖坑。

空氣比剛才愈發(fā)潮濕,沒多久,一朵云彩帶來了毛毛細雨。板結的泥土遇水松軟,變得好挖了不少。我爬到黑子的旁邊看著他挖土,他用樹枝做成的臨時工具,挖得一絲不茍。

我問他:“那張紙是什么?“。

他停下來看看我,把那張從女喪尸身上搜出來的紙丟給我,我展開來看,標題上面寫著“《人體污染研究志愿同意書》“,下方有兩個簽名處,一個印著個logo,由字母d和c組成;另一個上面簽著名,我看到上面的名字,感覺到一陣陣眩暈。

“我生長在常青城,那是我的家?!焙谧油蝗蛔匝宰哉Z似的說起來,“從我家樓下出去,左邊是一條狹長的林蔭路,靠墻的一邊長滿了爬山虎,另一邊是長條椅,每隔七塊地磚會有一個。從林蔭路出去,是一扇紅色的鐵門,隔一條馬路,是商業(yè)街,那里有一家很大的超市,我妹妹上學的時候,曾經在那里打過假期工。超市后面是菜市場,我媽每天下班會去那里買菜,蔬菜去第一家,買魚去第三家,買肉去倒數第二家。菜市場外面有車站,從那里坐42路車,到終點站,是我和妹妹從前上學的地方,我在那里遇到過一個喜歡的人。學校外面有一家咖啡店,她時常去買咖啡,會順便在門口的留言墻上貼便利貼。我最好的兄弟,曾用那面留言墻向他的女友告白,他們后來結婚了,生了一個女孩兒?!?/p>

這大概是黑子說話最多的一次了,他停頓的時候,我總有他在哽咽的錯覺,然而他再次開口,聲線又是一如往常。

“所以你才留在這里,不肯走?!拔艺f。

我們都沉寂了一會兒,只能聽見雨滴敲打進地面的聲音。

我也被雨水淋透了,但我抹干凈臉上的水,是有溫度的,我分清那是我的眼淚。

我問他:“你知道她是誰?“。

黑子沉吟片刻,忽然扔給我一個小物件。我凌空接住,看到是一個花紋樸素的金色戒指,男人手指的大小。

是我的訂婚戒指。

“在她身上發(fā)現的,還給你。“黑子說。

我終于抑制不住,嚎啕大哭。

喪尸作文10000篇三

阿涼獨自在實驗室里分析數據,全心投入之際,忽然聽到背后的門咔啦啦輕響,狄希推門進來。

她面頰微微潮紅,止不住地發(fā)出吁氣。關上門,她從柜子里翻出挎包,旁若無人地開始解身上的衣服。她動作迅速,工裝和內衣一件件褪去,露出她平滑的脊背,骨骼隨著她彎腰再直立的動作而如泉水一般流動。

阿涼不由發(fā)愣,腦中想起昨夜發(fā)生的事情,立刻轉過臉去,心怦怦跳動。尷尬了半晌,再看向狄希時,她已經換好了一身新的工裝,彎身拍打折疊處的褶皺。

“你不怕被人看到嘛?!卑鲮o了靜浮躁的心,怪罪道。

狄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,笑得動人:“哪有別人?”

阿涼聞言也笑,不再言語了。狄希隨手在他桌上取了幾張表格作扇子,一邊扇風一邊道:“觀察室清理出來了,新志愿者隨時可以入住?!?/p>

阿涼把自己的茶杯遞過去:“怎么是你做這些事?”

狄希瞥他一眼,接過茶杯飲了一口:“你以為我的工作就只是對他們頤指氣使嘛!”

“那真是辛苦你了?!卑雒蛑叫α诵Γ鋈挥窒肫鹗裁?,盯住她的眼睛,“那些喪尸都處理掉了?”

“還沒?!暗蚁4瓜卵劢?,隔了一會兒,她將手掌按在阿涼肩膀上,有些吃力地說,”晚些你替我去吧,按實驗垃圾處理?!?/p>

阿涼明白她心軟不忍,于是輕輕覆手握住她的手背,安慰道:“放心交給我?!?/p>

狄希的眼睫微顫,像是扇動的蝴蝶翅膀,聽了阿涼的話,她眼波流轉,凝住他的臉,忽然道:“你想看半腦人的隱藏資料嗎?”

她話題跳躍得太快,阿涼一時未反應過來,茫然地怔了怔。片刻,他又聽見狄希低而輕微的聲音:“昨晚答應你的,現在要看嗎?”

喪尸作文10000篇四

餐桌布上印著金色的郁金香。

我挪開視線,看到面前盤子里的吐司和煎蛋,煎蛋的邊緣有些焦了,干癟的蛋黃上殘留著未融化的鹽粒,彰顯著廚師的廚藝不精。

我站起身來,朝廚房走過去。

我光著腳,平整的木地板發(fā)出走動的聲音。廚房明亮,流理臺挨著窗戶,窗外是鵝黃色的沙灘,地平線是藍色。遠道而來的風吹入窗內,聞起來潮濕而清咸。我聽到海浪由遠及近,直到靠近我身邊,化作了地板上走動的聲音。

我的愛人也光著腳,她走到我身邊,背對著我,輕聲說:“幫我解開圍裙?!?/p>

她的雙手伸到后腦,攏起了披散的長發(fā),向我露出脖頸上的繩結。透過長發(fā),我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,花紋樸素,和我的是一對。

驀地,我的愛人轉過臉來,用她乳白色的眼珠盯著我。她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,因為五官已經完全腐爛了。

我抖了一個哆嗦,驚醒過來。

廢墟外面還在下著大雨,寒意逼人。我轉動眼珠,從剛才的夢中徹底脫離出來,發(fā)覺自己的脖子上,正抵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。

持刀的黑子垂著頭,他的身體完全隱在黑暗中,只能看得到肩膀微微抖動。我不知道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多久了,也不知他為什么要這樣做。

察覺到我醒來,他回過神,手中握刀的力道增了幾分。我感受到刀刃的壓迫,幾乎就要切斷喉嚨。

我問為什么,他說:“你是喪尸?!?/p>

他的另一只手按了按我的胸口,那里的傷幾乎恢復了,新生的肉薄而透明,可以看見下面重新連結的血管,血液充滿活力地涌動。

“當你餓的時候,你就不再是人了?!焙谧拥穆曇舻统粒刮一叵肫鸬谝淮我娒鏁r,他給我的那杯摻水的烈酒。

我動了動,刀刃在脖子上劃出一道微小的裂痕,我說:“可是你殺不了我?!?/p>

“我知道?!钡蹲記]有絲毫退縮,黑子的臉從黑暗中現出來,在月光下變得異常冰冷,“可是你應該死,你不能走出感染區(qū)了?!?/p>

我眼角發(fā)癢,大概是又流淚了。在這一刻,黑子的話讓我意識到,我的人生終于徹徹底底地被摧毀了。

雨聲更大了一些,黑子收回刀,整個人又縮回陰暗里去。我聽到他說:“我的家人都是喪尸,我對喪尸沒有惡意。但是外面的人,不能再經歷和我一樣的事情?!?/p>

隔了一會兒,眼淚在眼角干涸了,我點點頭:“回餐廳吧。”

大雨在晨曦到來前結束,清冷的空氣刺入鼻腔,強迫我不得不從悲傷中清醒過來。

我找遍了附近每個雜草叢生的角落,黑子禁止我走離太遠,以免他不能在我突如其來的失控中及時趕到。最終我只找到一種藍紫色指甲蓋大小的野花,像是迷你版的紫羅蘭,我采摘了一小束,用野草莖打結扎好。

我先回到和黑子避雨的廢墟,他背對著我躺著,頭枕在破碎的水泥磚塊上,我知道他沒睡,對他說我上了墳就回來。黑子紋絲不動,但我聽見他說:“等你回來就動身。”

他指的是動身回餐廳,但我腦中浮現出餐廳場景的時候,總覺得格外不真實,仿佛它對于我來說已經遙不可及。

我提著花束挪動腳步向墳墓的方向走去。經過一夜,胸口的傷像是經過縫補似的,愈合得毫無痕跡,將手覆蓋在上面,能感覺到鮮活而蓬勃的心跳。

我思索著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怪物,地平線上逐漸現出了墳墓的模樣。

叮叮咣咣。

那是什么聲音?

叮叮咣咣,叮叮咣咣。

我越是前進,這莫名的聲音就越是清晰。這聲音來自墳墓那邊,我踮起腳尖極目遠眺,在遙遠的地平線上,發(fā)現了五六個移動的身影。

我瞬間愣在原地,不知該怎么做。如果是昨天以前,我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請求救援,讓他們將我?guī)щx感染區(qū),天知道我有多想念人類世界。但是和黑子的對話讓我醒悟了,喪尸毀了人們的生活,我這樣的異類,不該再出現在他們之中。

然后我走近了,終于看清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們正在做什么。他們挖開了昨夜黑子埋好的墳墓,扒出腐爛殆盡的尸骸,用奇形怪狀的儀器拆散它,探測它。

他們蚊蟲般的對話傳過來,被我捕捉到。

“確認,是3號志愿者,死亡,沒有異常。”

“報告說還有兩個人,沒有找到?!?/p>

“其中一個受了重傷,胸腔擊穿,跑不遠,說不定已經死了。”

“幾乎可以確定不是喪尸,要么是人,要么是……”

我顫抖著后退,后背卻突然撞上一個胸膛,我心中一驚,頭皮發(fā)麻,還未來得及回頭,便被一只橫貫過我面部的手掌捂住了嘴。我掙扎無用,他另一條手臂迅速環(huán)住我外肘,力量極大。

他拽著我往前一撲,我們兩個齊齊摔在地面上,灰塵飛揚。我下牙磕到舌頭,吐出一口血。

他腿部用力,帶著我滾進旁邊雜草叢生的泥土里,悄悄松開對我的桎梏,低聲命令:“別動,別被發(fā)現了?!?/p>

我安靜下來,聽出是黑子。我扭動脖子艱難看向他:“你跟蹤我有癮。”

黑子沒有答話,他將目光移開,看向地上一朵散落的藍紫色小花。我早上辛苦采的野花已經被碾成了爛泥。

“他們挖了她的墳?!蔽艺f。

黑子仰頭向遠方望了望,確定沒有危險,才對我做了個低聲的手勢,道:“他們知道墳的位置,也知道我們的存在,這應該不會是好事。”

沉思片刻,我想起那張《人體污染研究志愿同意書》上的簽名,反應過來:“他們是dc。”

黑子不言,他掏掏褲袋,忽然將一樣東西塞到我手里,然后鄭重道:“我得去見見他們?!?/p>

我搖頭:“太冒險,你不能去?!?/p>

“你呆在這里,如果事情不妙,就按鑰匙鈕?!焙谧由晕⒊ㄩ_衣襟,從他的領口可以看到外套內襯上,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炸藥。他曾在地下餐廳向我展示過,我知道該怎么用。

不顧我的詫異,黑子忽然有些苦澀的一笑,道:“是為你準備的。我本想,如果你執(zhí)意要去隔離墻,就和你同歸于盡?!?/p>

“但是……”我攥著鑰匙鈕,五味雜陳,還想阻勸。

“我活不長了。”黑子打斷我,他擼起袖子,摘下手腕上纏滿的繃帶給我看。他的傷勢惡化了,整條手臂像是一條潰爛的苦瓜,黑色的血管暴起擴散,血膿順著繃帶滴滴答答淌下來,慘不忍睹。他說:“城里的腐尸太多了,我染上了瘟疫?!?/p>

我一時間看得呆住,沉默許久,聽到他又說,“我必須知道真相,我的家人不能憑白而死。而你,絕對不能被人發(fā)現,別忘記我對你說過的,這世界不應該再被喪尸打擾了。”

他爬起來拍拍褲子,俯視著我,向我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。等我回過神來,草叢里一陣騷動,再追望過去,已經只看得到黑子的背影了。

我和黑子都很清楚,他這是有去無回?;蛟S他會覺得值得,畢竟從喪尸潮爆發(fā)的那天起,他就一直在等待這一天,但我還是由衷地替他感到悲傷,就像是替我自己悲傷。

遠遠的,他們發(fā)現了黑子,這個淡定而決絕地向他們靠近的身影令他們慌張不安,他們向他舉起武器,統一的制服讓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個戰(zhàn)隊,將要對抗哥斯拉之類的龐大怪獸。

黑子高舉雙手,高喊著向他們打招呼,展示自己毫無惡意。我聽到他們相互試探的對話,其中還夾雜著打探我的消息。

我垂下頭,不再聽那些制服整齊的人繼續(xù)向黑子追問我的下落。鑰匙鈕安靜地躺在我手心里,像是一個灼熱的烙鐵,長久以來感覺不到疼痛的我,好像從內里開始感覺到燒灼的痛楚。

“讓我見你們的頭兒?!蔽衣犚姾谧诱f,“我有話想問?!?/p>

“你干什么,別靠近……聽到沒有,站?。 蔽衣犚娝麄兡:暮奥?。

下一刻,爆炸的轟鳴貼著地皮傳播到我這里,滾燙的風穿過草叢貼上我的臉。我茫然抬頭,遠方火紅的光耀徹天際,無數焰苗囂張地竄入高空,又落回地面。

轉瞬,黑煙忽騰,混雜著沙塵,在廢墟上空肆意席卷。

我不敢相信,丟下鑰匙鈕,不顧一切地爬出草叢。我聽到驚慌的尖叫,看到奔逃的人影,嗅到燒焦的苦味,像是觀摩了一場地獄。

我不明白,黑子就這樣死了,他還沒來得及得到真相。

“那兒有人!”

混亂中有人發(fā)現了我,指著我的方向瘋狂嘶吼。然而我胸中空曠,頭腦昏暗,已無暇思考。一個念頭閃現:跑!

我竭盡全力喘息,仿佛只要胸腔脹滿,就能彌補心臟的空落。我發(fā)泄似的奔跑,仿佛只要離開夠遠,就能將自己置身事外。

身體的潛能激發(fā),我每跑出的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快,周圍景象連綿不斷地從我眼前掠過,像是一串被拉長的幻影。鼻腔中還充斥著風和硝煙的氣息,這讓我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緊繃,胃袋在體內劇烈收縮,仿佛在以它的獸性發(fā)出回應。

所有流動的都淡去了,黑子出現在我眼前,他向我伸出手,說“幫我”,然后他也像那些幻影一樣,消散了。

于是我終于停了下來。

回過神,已經不知跑出多遠,面前是一個小型的防空洞。

破碎的鐵門虛掩著洞口,我推開門,藏身進漆黑的甬道。黑暗使我平靜下來,調整呼吸,我挨著墻壁向內部挪動步子。嚙齒動物的嘰叫聲在洞深處回響,我尋聲而去,進入一個空曠的隔間。

忽然間,我抬腳一碰,撞到一個障礙。我蹲下身仔細辨認,發(fā)現是一座枯骨,倚靠在墻壁上,被我一撞,頭顱滾落下來。

一瞬間,隔間內的嘰叫聲四路逃散。

我扶著墻壁站起來,手掌覆蓋在潮濕的青苔上,順勢一滑,我摸到一些斑駁而規(guī)則的凹陷。

辨認一番,竟然是被人用石子刻出的字,規(guī)整的一排:幸存六人,等救援。

我摸索著向下探過去,墻壁上又出現了一排:姐姐中彈,變異。

我怔了怔,繼續(xù)下探,果然又摸到一排字,前面寫著五個“死”字,后面是一句:為什么,清掃部隊。

之后我反復確認,到這里為止,沒有多余的字了。

隔間內的嘰聲重新匯聚,充滿驚慌。我疑惑地抬頭,聽到甬道內傳來腳步聲的回音,在向這里靠近。

一束電筒燈光射向我的臉,眼前有片刻的盲白,當光線移開,七八個全副武裝的人以阻擋的姿態(tài)站在我面前,攔住去路。我看著他們,腦中仍舊不斷回憶重演著剛才的爆炸,嚙齒動物嘈雜的打擾在我耳邊環(huán)繞,我心中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感覺,仿佛自己正在被無數牙齒撕咬咀嚼著。

其中一個人以莫名的器械對準我,剎那間,白光星閃,器械尖端噴釋出一股電流。

距離太遠,他沒有擊中我。另一個人喊道:“別用電,你忘了剛才……”

“你當他們都是人肉炸彈?”

我明白過來,是他們對黑子使用電擊,觸發(fā)了他身上的炸藥。

“等等。”有人側頭阻攔其他同伴,他站出一步,從電筒光束的后面站到光里來,讓我看清他的面孔,”你還記得我嗎?”

我確信沒有看過這張臉,懷疑他在刷什么把戲。

見我沒有反應,他熱情補充道:“我對你開過一槍?!?/p>

這下我想起來了,我曾請求他結束我的生命,沒想到他卻給了我這樣一個命運的開端。

“你……”我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。

“是你被貫穿胸腔?”他打量我,露出期待的笑容,“現在卻毫發(fā)無損!”

他的笑容對我來說很莫名,我跟他的關系應該沒有好到讓他為我“還活著”這件事高興成這樣。

“什么意思?”他身后的同伴警惕地望向我,問他道:“你認得他?”

“你還不明白嗎?不是人,不是喪尸……”他回過頭去,發(fā)出興奮到扭曲的笑聲,他瘋癲了一會兒,接著高舉雙臂,“成功了!實驗成功了!”

他高昂的吶喊在空曠的室內折射了無數次回音,使這句話像是經過話筒和廣播傳向了全世界。其他人終于也像他那樣莫名的興奮起來了,電筒的光芒搖晃得讓我頭暈,他們此起彼伏地吶喊:

“我們,我們發(fā)財了!”

“活的,帶活的回去!”

我不由又開始慌張,后退一步,一枚子彈突然從未知的方向與我錯身而過,它撞擊到我身后的墻壁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掉落在地上。我抱頭低看,不是子彈,是麻醉針。

混亂中又是一發(fā)。面前沒有掩體,本能讓我不斷后退,腳下牽絆,一個趔趄,我看清絆我的是那座枯骨一動不動的脛骨。這座枯骨使我聯想到黑子,我忽然覺得自己離真相很近,近在咫尺。

分神中,又一發(fā),這回針頭扎進我的肩臂。

我終于想到了反抗。

這一刻,我感到周身溫暖,胃袋中是從未有過的滿足感,不是源于進食,而是源于憤怒。我沖進他們當中,將這當成一場狩獵。他們毫不猶豫地對我放光所有針彈,而我在彈雨中穿行,力量源源不斷地涌現,手起掌落,猶如摩西分開紅海。

我不再痛苦和迷茫,也不再恐懼和拘泥。

渾身灼熱,血液沸騰。

直到我閉上眼。

喪尸作文10000篇五

黑子確實是一個活人,不是喪尸也不是我的幻覺。他在廢墟里聽到了聲音,尋聲掀開幾塊橫在面前的木板,就發(fā)現了餓鬼一般的我。

野狗的腸子纏滿了我的小腿,血水淅瀝。他被我的模樣嚇到了,探手欲撿個什么當作武器,大概又察覺我與喪尸有些不同,于是試探地問道:“活人?”

對食物的滿足沖淡了第一次看到活人的訝異和喜悅,我木然地望著他,半晌才轉過神來:“嗯?!?/p>

然后,他像是收留貓狗一樣的,收留了我。

持續(xù)的襲擊摧毀了感染區(qū)絕大部分地面建筑,幸而地下的部分保存得還算完整,黑子就住在一處隱蔽的地下餐廳。進入餐廳需要先通過一條深長而漆黑的階梯,然后會看到一塊像鐘擺一樣搖搖晃晃,只剩一半還固定在墻上的黃綠色招牌,它起著門的作用。推開垂下來的招牌,探下身子進屋,就能對整個室內空間一覽無余。

入口處有一個小型吧臺,里面堆著成箱成箱的干糧,粗略算起來,足夠一個人吃六個月。再往里走是零零散散的桌椅和不知從何處撿來的破舊沙發(fā),上面布滿破洞,似乎隨時都會從里面竄出一只老鼠,咬噬人的耳朵。最后是一個獨立的房間,之前餐廳當作后廚的,現在被黑子裝成了工作室,他在里面做一些雜七雜八的玩意。

黑子有一臺發(fā)電機,發(fā)動時轟鳴的噪音會響徹整個房間,震得人耳底潰疼。他依靠著這臺發(fā)電機生活得不錯,甚至偶爾可以看看電視。

在他撿我回來的那天,我在吧臺下落座,他走進吧臺里面,找出一塊抹布擦出一片方寸大的地方,然后轉身忙活了一陣,遞給我一個玻璃杯子。杯子里盛著半杯酒,上面孤零零飄著一片薄荷葉。

他伸手的時候,我觸碰到他帶有溫度的實體,聽到他說:“酒不多了,摻過些水,湊合喝吧?!?/p>

我收回目光,注意到他遞杯子的那只手的腕上纏了很多繃帶,上面染著干涸的黑色斑印。我說:“你也被喪尸襲擊過吧,和我一樣?!?/p>

黑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,轉身去為自己也倒上一杯酒,沒有應我的聲。

我又說:“你比我好運,至少不用做禿頂?!?/p>

黑子端著酒在我對面坐下來,我聽到他微微嘆了口氣,像是不愿提及自己的事情。

我不再打聽他的事情,轉而笑道:“我被喪尸咬了,沒有變成喪尸,你被喪尸襲擊了,也沒有變成喪尸,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?!?/p>

他顧著飲酒,喉結哽動,隔了很久,我以為他不會再理會我的時候,他才道:“被狗咬難道會變成狗嗎?”

“可是病毒會傳染?!蔽曳瘩g。

黑子放下杯子,凝著眉看我,片刻,他像是妥協似的松了口:“不會傳染?!?/p>

見我不解,他解下手腕上的繃帶,露出血肉開綻的傷口給我看,認真道:“傳言是假的,不會傳染?!?/p>

我抬眼看他的眼睛,當我向繼續(xù)問些什么的時候,他就把身體移開了,掏出半截煙頭點上,背對著我靠在吧臺上吞云吐霧。

他拆下來帶血的繃帶擺在我的手邊,我聞到細微的腥味,突然感覺有些饑餓,仿佛那只野狗在我的身體里又活了過來,破碎的爪尖緊緊勾著我的胃囊,試圖爬出來。我趕緊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,烈酒兌了水的滋味被沖淡了許多,但對于長期沒有沾過酒精的我來說已經足夠了。

從那以后我就在地下餐廳住了下來。

黑子不常說話,對自己的事更是絕口不提。我們時常坐在一起喝上一杯摻了水的烈酒,我就會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起我的那些回憶,他不是很有興趣,但還是會禮貌地傾聽。聽到他不耐煩的時候,他就會用衣擺把杯子擦干,重新擺放回去,然后背對著我抽煙。這個時候,我就知道該閉嘴了。

餐廳里通常只有一盞小燈泡亮著,光線昏暗,只夠照清一小片區(qū)域,其他都被籠在神秘的黑暗里,只能看出個廓形。黑子歪歪扭扭地躺在一張黑暗里的沙發(fā)上睡覺,偶爾信號好的時候,他也張著眼睛和我一起看電視,就像是蟄伏在陰暗處的貓。

然后有一天,我看到電視里播放的節(jié)目正在悼念在清掃行動中犧牲的隊友。

那電視信號時續(xù)時斷,黑白的影像像是密集的噪點,一刻被拉長一刻又被壓扁。

我從那些模糊的畫面中分辨出一張照片,那是我的未婚妻,她一只手里捧著作為我遺物的戒指,一只手捂臉哭泣,我的父母站在她身后,面色憔悴悲傷,他們的手搭在她肩上,眼睛看著鏡頭。這張照片和其他成百上千的照片擺在一起,鏡頭輪番掃過,西裝筆挺的主持人將雙眸隱在睫毛的陰影里,低聲閱讀早已編撰好的新聞稿。

我忍不住發(fā)出一聲輕哼,然后迅速抹掉涌出的眼淚。

黑子沉默了一會兒,關掉電視,點燃了一根煙。

我告訴他,我要離開,我要逃出感染區(qū)高聳的隔離墻。

黑子沒有說話,我詢問他是否要和我一起走,他緩慢地吐出一口煙,白霧在封閉的空氣里彌漫。

許久,他挑眉,仿佛是我在明知故問:”我在外面死了,應該埋在哪?“。

在我下定決心之后,黑子給了我很大的幫助,他翻出一個斷線還不太嚴重的背包,在里面塞了一些食物和衣服。他說這樣至少可以保障我不必再生食動物,能夠模樣干凈地抵達隔離墻,并且不被隔離墻上駐衛(wèi)的士兵當做喪尸一槍擊殺。

我聽過他的解釋,摸摸自己凹陷的頭頂,對他說:“那你應該給我準備一頂假發(fā)?!?/p>

說起來,我已經開始擔心未婚妻看到我模樣時的反應了。

黑子不再理會我,他走進吧臺,斟滿了兩杯酒。

濃烈的酒精味在封閉的室內蒸發(fā)彌漫,他緩緩抬起眼來看向我:“這回沒有兌過水?!?/p>

我聞到烈酒的滋味,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感情,好像恨不得立刻歃血為盟,跟他拜把子。

我揉揉鼻子,笑道:“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?”

暖黃色的燈光籠罩在黑子頭頂,襯得他身形削瘦了幾分,他微微笑了笑,沒有吭聲。

我與他像往常一樣對坐下來,看到他手腕的傷口上結著厚厚的疤,比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好不了多少。眼前這杯酒算是道別,我們都不知該說什么,沉默讓尷尬凝固在酒精的滋味里,每咽下一口都無比艱難。

“我跟你講過那么多關于我的事,到現在,我除了你的名字還是對你一無所知,等我出去后,要怎么記得你?!蔽艺f。

“一條一無所有的爛命,沒什么好記的?!彼f。

我舉起杯子,看著純凈的液體在里面晃蕩,咧開嘴:“你有這么多酒,怎么就一無所有了?!?/p>

黑子飲了口酒,鼻息間發(fā)出笑意。

我又問:“你為什么非要留在這里?”

話一出口,好不容易驅散的尷尬又立刻回來。黑子的眼睫垂下來,露出一個稍顯寂寞的表情,然而這種情緒稍縱即逝,他再抬起頭來,神色恢復如常,轉而問我:“你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嗎?”

其實我的本意是想,如果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,就跟我一起離開感染區(qū),我的家人可以接納他。但他沒有給我機會,話到嘴邊卻只好生硬地咽回去。

我搖頭回答說:“不知道”

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打算,就算我走錯方向,只要朝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,遲早會抵達隔離墻。我把這想法告訴他,他凝了凝眉,然后看著我:“感染區(qū)包含七個城市,選錯了路,可能就出不去了?!?/p>

我從來不知道感染區(qū)竟這么大,不禁倒吸一口冷氣,一時之間沒了打算。

黑子放下酒杯,轉身為自己點燃一根煙啊,他像是思考了一會兒,才對我說:“我這兒有一張地圖,是城市被摧毀之前的,不知道還剩多少參考價值?!?/p>

他站起來往最里面的房間走過去,那里曾是餐廳的后廚,后來被他當作工作室,我從來沒有進去過。這一回,我端著酒杯跟過去,站到房間的門口,朝里面仔細打量。

房間里沒有光源,黑子打開了手電,一束青白晃眼的光線在黑暗中來回掃過,隨著光束盡頭的移動,恍惚可以看清整個房間內部。

屋子里非常雜亂,地上鋪著一層木屑,電線在其中向各個角落蜿蜒而去,像是由無數黑蛇構成的脈絡。桌子上擺著許多機電類的玩意,都是他做了一半的,零零散散的堆著。

黑子在旁邊的架子上找了很久,終于在一本書里翻出被折了幾折的地圖,它散發(fā)著灰塵和紙張受潮的霉味,幸好是塑紙質的,才沒有腐爛破碎掉。

黑子將桌子上的東西推開,騰出一塊地方將地圖鋪上去,手電的光在上空搖晃,我湊過去看了看,才知道這座廢城原名叫做常青。

我點點頭,余光注意到他桌上的那些被拆解到認不出模樣的玩意,問他:”你在做什么?“。

其實我并不期待他會回答,我已經習慣了提問而得不到答案的相處模式,但是這一回,他從我手中取走了酒杯,神色舒緩了幾分,然后說:“展示給你看看?!?/p>

他叫我退開一些距離,自己將透明的玻璃酒杯扣在一個紐扣電池大小的裝置上,小心地將它們移動至房間空曠的中央。準備就緒以后,他后退到我身邊來,在我眼前晃晃一個很小的鑰匙鈕:“要試試嗎?”

我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東西,從他手中接過鑰匙鈕。幾乎是在我按下它的同時,那紐扣電池般的玩意在玻璃杯里爆炸了,猛烈的沖擊瞬間震碎了杯壁,玻璃碎片四處迸散,猶如石擊水面,水花激濺。

炸裂的聲響反復在我的耳道內撞擊,黑子露出一個笑容,表示對演示成功的滿意。

我還沒來得及為酒杯的犧牲而默哀,便聽到黑子說:“不知道要用多少炸藥,才能將感染區(qū)夷為平地?!?/p>

不知為何,我打了個寒顫。隔了一會兒,黑子不再作聲了,我過去彎身收拾地上的狼藉。玻璃碎片上還殘留著爆炸的余熱,我一片一片拾起來放在掌心,細碎的渣滓在其中摩挲,等我反應過來,玻璃尖銳的斷面已經在我掌心開出一條裂痕。

傷痕橫亙過我的生命線,猶如平原上綻開的裂谷,血液從中奔涌出來,在掌紋中匯成紅色的溪流。

我張合手掌,感覺不到疼痛。黑子看到了,他快步走出房間又迅速回來,手里多出一段干凈的繃帶:“我沒有藥,先包扎一下吧?!?/p>

沾血的玻璃碎片重新摔回地面,我沒有接過繃帶,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,我親眼看到新鮮的血液退潮下去,掌紋溪流只剩下干涸的河床。傷口沒有結痂,新生的肉以看得見的速度瘋長起來。

黑子見我不接繃帶,有些奇怪地站到我面前來,看到我掌心幾近愈合的傷口,他看我的眼色突然暗沉了下來。

一瞬間,我似乎在封閉的房間內感覺到了風。

最后我背包走出餐廳的時候,黑子沒有再送我了。我推開餐廳門口垂下的招牌,在樓梯中聽到外面微微陰雨的聲音。夜幕籠罩著整座城市,我重新走上廢墟的街頭,感覺到腹中強烈的饑餓,不知是否是錯覺。

我走出不遠,忽然整條街的路燈都亮了起來,那些路燈荒廢了許久,燈桿都生銹了,頂上也給麻雀做了窩,我都不知道它們還可以再亮起來。

暖黃的燈光透過細雨照耀前路,像是在為我餞行。

喪尸作文10000篇六

狄希掛斷電話,繼續(xù)向坐標的點位前進。

電話里是個嗓音調門很高的人,用幾乎破音的語調說:阿涼畏罪自殺了。

狄希接起電話只覺得一陣刺耳,沒聽清楚,以為是“阿涼要自殺”,于是冷冷淡淡道:“跟他說,罪不至死?!?/p>

那邊傳來一串更凄厲的聲調:“他跳樓了,從實驗樓頂跳下來了!”

狄希發(fā)愣的時間短得讓人察覺不到,她應了一聲“知道了”,便平靜地掛斷。

是害怕做替罪羊,還是得知真相心理崩潰?這些都不重要了,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坐標也已經傳送到chan教授的手機里,他也應該正在趕過來吧。從半腦人離開培養(yǎng)皿的第一刻起,警報就被拉響了。

狄希的嘴角浮出一絲微笑。

屏幕上顯示半腦人位于實驗樓不遠,在隱蔽的樹林深處,一座90年代廢棄的天文臺上面。現在她站在臺下,抬頭仰望,殘破的圓弧臺頂像是睜開的上帝之眼,也在回視著她。

高跟鞋底敲擊臺階,她邁出的每一步都義無反顧。曾經她望著沉睡在培養(yǎng)皿中的半腦人,恨不得嘗試千百種方法殺死他。但她沒有這么做,為的就是等到這一天,等他醒過來,和他好好說幾句話。

想到這里,她忽然有些忐忑,忐忑又期待。

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點上,煙焦油的味道讓人心神平定。她邁上最后一節(jié)臺階,手機傳來反饋的震動,說明已經到達點位。

空曠的平層堆積著落葉和灰塵,陽光穿過破碎的屋頂,將地面照得明暗斑駁。她視線掃過,看到灰塵中站著一雙赤裸的腳。

半腦人背對著她,聽到落葉被踩碎的沙沙聲,才緩慢地回過身來。

他眼梢下垂,是經歷過一番苦難的人該有的模樣,卻又強打精神,面露兇光:“在哪兒?”

狄希感覺到一道凜風撲面而來。

半腦人的視線卻忽然遲疑地在她臉上來回掃蕩,眼中涌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。他迷茫地說:“你抽煙的樣子很像一個人?!?/p>

狄希長長吐出一串白煙,鎮(zhèn)定下來,露出笑容:“那是我哥哥。”

“他死了?!彼f。

“我知道?!彼p聲應道。

似乎想起什么悲傷的事情,他下垂的眼梢又柔和了幾分:“好像是昨天才發(fā)生的事情?!?/p>

“你睡太久了。”

“嗯,太久了?!彼貜偷?。

白煙繚繞,狄希抽完了最后一口,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,忽然起了別的話頭:“我一直想問你,最后那段時間,他過得好嗎?”

半腦人看著她,搖搖頭。

“也是,怎么可能好?!彼猿暗匦πΑ?/p>

半腦人打斷她沉浸其中的情緒,指向她身上的衣服,問道:“你為什么穿著這身制服?”

狄希愣了一愣,反應過來,低頭解下外套:“說來話長,不過,脫了也好?!?/p>

“穿著同樣的制服,都是同樣的貨色?!?/p>

“同樣嗎……也差不多吧?!彼肫饎倓偛抛詺⒌陌鰜砹?,實在難以否認。

她眼中流露出稍縱即逝的哀傷,即刻被掩飾無蹤。片刻后,她正色道:“其實我來見你,不止是想問他的事。”

“我來,更是為了請求你死?!彼D了頓,深吸一口氣,接著道,“只要還有你在,這場實驗就無法結束。索性你并不是不死身,我已經找到了讓你死亡的辦法?!?/p>

“好?!?/p>

出乎意料的,他面色非常從容,竟立刻答應了。狄希稍稍放心下來,又仰起頭來,神色嚴肅:“但在這之前,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?!?/p>

狄希站在平層的露臺上,望見從樹林中延伸出去的公路上,chan教授的車正朝著這邊行駛過來。

chan教授在收到通知后迅速趕到,他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來到實驗樓附近的樹林,那里已經被圍控。全副武裝的人員端著武器伏在遮蔽物之后,雙目緊盯著林子里的風吹草動,沒有人下達前進的指揮,他們就在這里等著。

chan教授聽到身旁人說,確定半腦人就在里面,但危險性不可考量。政府已經派人前來協助捉捕,在這之前,他們只能觀望。

“放火,燒林子?!眂han教授發(fā)出命令,“你們這是坐以待斃?!?/p>

“不行,半腦人手上可能有人質,不能輕舉妄動?!?/p>

“無用?!眂han教授對于得到回答并不滿意,他挪動腳尖,視線焦急地四下搜尋。他在人群外圈發(fā)現了熟悉的面孔,是實驗室的學生,他們三三兩兩地扎堆竊竊私語,統一的眉頭緊鎖,面色鐵青。

chan教授以手攔開眾人,徑直向著他們而去。為首的人先一步在人群中認出他,撥開旁人迎上來:“chan教授?!?/p>

chan教授點頭示意,又聽見這人擔憂地說道:“我們聯系不上狄希,安保說她有可能被半腦人帶走了?!?/p>

chan教授這才想起來,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見到狄希。

“阿涼呢?”他問。

這些人面面相覷,剛要張口,又被打斷回去。chan教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示意他不必回答,接著道:“沒有時間了,我們得靠自己?!?/p>

為首的人欲言又止,靜靜等待著chan教授下命令。

“你們回去,把xxx取來?!彼f。

學生們明白過來chan教授的意圖,卻無一個人敢動身。為首的這人回頭看看同伴,他們踟躕的表情如出一轍,于是他壯著膽子說:“政府的人馬上……”

“你們跟不跟隨我由你們決定,但此刻狄希還在半腦人手上。我們的確不如他強壯,也不是訓練有素的軍隊,但我手上有武器,百分之一的可能,我也要把我的下屬救回來,就算是今天換做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,我也愿意為你們這樣做?!?/p>

“你們愿意嗎?”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讓他的臉微微脹紅。

這一次,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,這些年輕的學生們以凜然的姿態(tài)一齊回身,氣勢洶洶地往實驗樓的方向而去。他們很快取來了xxx,隨著chan教授的步伐向樹林進發(fā)。

然而他們又在接近封鎖線的地方被阻攔了,安保人員勸解的理由多種多樣又理據十足,總而言之一句話,你們不能進去。

“要等你們等?!眂han教授低聲慍怒,“如果他暴走就來不及了,你難道不知道,一年前他在試驗中暴走,屠殺了全部實驗人員嗎?”

“既然如此,更不能讓你們冒險?!卑脖H藛T顯得極為理智,他按了按chan教授手中的槍口,似乎是防止他情急之下襲擊自己。

chan教授皺皺鼻子,對于對方的言論表示不屑,他冷聲道:“他是由我創(chuàng)造的,我知道該怎么對付他?!?/p>

在chan教授的堅持下,對方只能讓步,又有人提出陪同保護,然而chan教授抬腳邁進封鎖線內,輕聲回絕了。

這些實驗室的學生們同時攜帶著怯懦和堅定,三三兩兩的鉆進樹林里。

風穿過樹林灌進每一個縫隙,讓每一片樹葉都躁動不安。

按照追蹤點位,他們將可控范圍一步步縮小,迫近之下,半腦人的藏身地就快要暴露在眼前。所有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,手指緊扣扳機,這幾針麻醉劑是他們的全部希望。

黑影掠過草叢,閃入一棵樹后。

空氣的流動迅速燥鬧起來,半腦人露出蹤影,又消失在盤綜錯雜的枝蔓之間。

倏得,一支針頭扎進蓬松的樹皮之間,發(fā)槍的青年面容顫抖,紅了雙眼。所有人簇擁起來,將后背交給旁人,俯下身來進入狀態(tài)。

chan教授聽到之前為首那人輕聲道:“沒有聽見狄希的聲音。”

有人爆發(fā)出小小的騷動,chan教授還未來得及命令他們冷靜,半腦人又一次出現了。

這一次他從樹后閃身,驚起了灌叢中的飛鳥,沙拉一聲振翅,鳥鳴響徹樹林上方。半腦人在這鳴聲里站定,他的臉隱在樹蔭里,表情看不分明。

“,”他緩緩地發(fā)聲,“好久不見。”

chan教授望住他,揮動雙手,下令讓所有人射擊。

“這距離太遠了,打不中的。”身后的人喊道。

“把槍給我?!彼⒉换仡^看,目光緊盯著半腦人,向后探出手。xxx接到手里,他穩(wěn)了穩(wěn)氣息,將槍管架起。

嗖得一聲,空氣被劃破,滿載麻醉劑的針管離弦而去。

半腦人眼望著它劃出一道拋物線,墜落在樹叢里,抬起眼來接著道:“我沉睡的時候做了很多夢,每一個都夢到你。這段時間,很多東西都隨著那半個腦子被從我生命中挖走了,我越是想挽留,就失去的越多,唯獨有一樣,越積越多,就是憎恨?!?/p>

chan教授氣急敗壞,他扭動脖子,看向身后的眾人,眼神鋒利如刀:“拿下他!”

半腦人走出了陰影,他咧開嘴角,露出一口白牙,面向一圈黑洞洞的槍口:“我每一個夢里都在想,如果沒有你,是不是所有人的命運就會不一樣?!?/p>

從各種角度射擊的風聲紛紛而起,樹葉沙沙作響。chan教授壓低了嗓音:“就算沒有我,也會有別人做,你阻止不了?!?/p>

針頭扎進半腦人的皮膚,他低下頭來,看看綴在身上的針管,被激怒了。

他們之間隔著很長一段距離,半腦人飛撲過去,他如烈風般迅捷,赤裸的腳踏在植物根節(jié),喀喀作響。

更多針頭扎進他的身體。每中一槍,他的腳下便一虛,速度越來越慢,跑得跌跌撞撞。終于只剩一步之遙,他卻再也支撐不住,向著chan教授的方向伸出手,在空氣中做了一個抓的動作,仿佛在表達不甘心。

指尖與鼻尖幾乎擦過,chan教授能聞到他指縫間風與泥土的味道。

半腦人的雙手垂下去,身體也倒下去。

麻醉起效了,他癱在泥地里,像只落水的公雞,瘋狂撲騰卻爬不起來。幾十秒后,他的臉埋在泥土里,徹底安靜下來,安詳而無害。

chan教授俯下身去,沉重的喘息仿佛剛經歷一場世紀浩劫,他抬手指揮其他人半腦人抬走。年輕的學生們仍戒備著,有人向他扔了石頭,確定已經完全陷入昏迷,才松口氣地包圍過來。

瞬間的交鋒,幾乎沒有人反應過來,xxx應聲掉落在地。一只手仿佛是瞬間破土而生,精準無誤地架住chan教授的脖頸,半腦人翻身而起,睜開了野獸般的眼睛。

其他人顯然沒有預料到這一幕,他們猛然舉槍,卻不敢貿然行動。半腦人將chan教授作為肉盾抵御在身前,仿若從來沒有中過槍似的,活動起來。他臉上沾滿泥土,將眼神里的兇光藏在chan教授身體之后。

雙方沉默對峙了片刻,他帶著chan教授緩緩后退,連退了數十步,忽然向后一躍,兩個人飛快地撲進樹叢當中,樹葉松動,旋即消失不見。

露臺上,狄希將這一切看在眼里。她篤定chan教授會急于麻醉半腦人,早已將麻醉劑掉包,而事情的發(fā)展果然不出她預料。

從樓梯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,她聽見有人說話,是chan教授。腳步聲跌跌撞撞地進了平層,狄希深吸一口氣,走出露臺,出現在他眼前。

chan教授從驚恐中回過神來,看見正從露臺上走出來的狄希:“是你。”

“chan教授。”狄希走向他,從背后探照進來的光線襯得她好像一個圣母,“結束了。”

“你為什么?”chan教授激動得扭曲著身體,用下巴指向仍在身后挾制著自己的半腦人,“這可是擁有智慧和情感的喪尸,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?你本可以名垂千古!”

腳步聲亂得稀碎,chan教授掙脫出一只手來慌亂地揮舞:“你考慮清楚,你為什么……”

“我為什么?我以為你知道?!钡蚁0l(fā)出氣聲般的輕笑,“你不是早就懷疑我了嗎?”

“我給你錢!”他奮力地掙扎著,顧不上往昔冰冷沉靜的形象,瘋狂叫喊,“大規(guī)模制造喪尸軍隊,值多少錢?你想想!”

“我想過,很誘人。所以如果我不是受害者之一,大概也會心動吧?!钡蚁`哉Z般的回應道。

半腦人厭倦了肢體糾纏,膝蓋在他背上用力一頂,將他手臂完全曲折,身體撲跪下去。

chan教授的腦袋被按住,臉貼在地面上,他狼狽地咳著土,嘶吼道:“狄希!你想想你為進研究所求我的時候!要不是我,你半路出家,睡過多少人才能走上今天的位置!”

“不多?!彼凵耖W爍,又釋然一笑。

“我話都說盡了,你還不滿足,你這婊子!”chan教授徹底與之前模樣相徑庭,他猛地俯下上身,讓半腦人頂在他背上的受力點落了空,趁著這失衡的一瞬,他忽然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槍來,槍口上揚,指向狄希。

沒有絲毫猶豫,子彈連發(fā),有如山洪傾瀉。頭兩發(fā)沒有打中,子彈隨著爆響嵌進墻壁,碎片飛揚。

混亂中,挾制已被解除。

半腦人飛身撲上去奪槍,僵持不下,干脆以身體攔截在槍口之前。第三槍響,他的左肩被削去一大塊,和腦袋一樣詭異得凹陷下去。

火熱的空氣迅速流動,狄希站在原地,不顧安危?;覊m和水泥碎片蒙了她一頭一臉,而她仿佛置身事外,冷眼旁觀著。她看到半腦人連續(xù)承了三、四槍,子彈沒入他的身體,仿佛石沉大海,銷聲匿跡。

chan教授飛速射光了全部子彈,還連扣了幾個空槍,他氣急敗壞地拋下槍,爬起身來拼了命的想逃。

為時已晚,他們的身體撞在一起,半腦人挾著他,不顧一切地撞向墻壁。半腦人力量極大,將被風化過的墻壁撞得破碎,光線瞬間從縫隙中侵略進來。chan教授發(fā)出悶聲的哀嚎,整個身體癱軟地倒下去。半腦人跪坐在他身上,提起手臂。

一拳,兩拳,三拳。

拳拳到肉,從他肩傷噴濺的血,和chan教授飛起的血在空中撞擊。身下的人徹底沒了動靜,他卻毫不停歇,扭動的脊背仿佛野獸獵食,俯下身去,再揚起頭來,一條帶血的皮肉已被撕扯下來,鮮血淋漓如浴。

半腦人發(fā)出咀嚼的聲音,伴隨著急促的喘息,仿佛抽干了周圍的空氣,讓聽者沉浸在可怕的窒息里。狄希遠遠地望著,恍惚覺得自己是在望著從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。

“好了,夠了。”不知隔了多久,她說。

chan教授死了,她不知自己心中的情緒稱不稱得上是欣喜,一種一塊石頭落地又有更大的石頭浮起的感覺油然而生。

半腦人扭動的身體動了動,從血肉模糊的尸體上直立起上身,他劇烈地喘息,努力從失智中恢復過來。

狄希才敢走近了。她慢慢移動到半腦人面前,盡管已經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,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。他赤裸的皮膚上好像穿了一層血衣,胸膛前有三個彈孔,如果不是皮肉翻出,僅憑那鮮艷的顏色根本分辨不出來。她現在深切地感受到,他真的是chan教授口中,有血有肉的戰(zhàn)爭機器。

半腦人發(fā)散的瞳孔漸漸聚焦,他望向狄希:“你說的我已經照做了,現在只要我死,是不是一切就結束了?”

她沒有說話,只是回望著他,一種復雜的情緒在眼中流逝,她的手掌撫上他千瘡百孔的身體,忽然手指一使勁,鉆進了其中一處彈孔。

傷口撐裂的觸感緊緊包裹著她的手指,而她毫無猶豫,指尖繼續(xù)摸索著下探,深深埋進他的身體。

這一刻,天地間仿佛只有寂靜。他鎮(zhèn)定地閉上雙眼,靜候她將死亡帶給自己。

手指在血肉中攪動著,濃稠的血水蔓延至她整條手臂。她忽然觸到什么,指節(jié)一勾,要將他的心臟生生拔出來似的,迅速抽離。

他茫然地睜開眼,仍然活著。

狄希滿頭大汗,向他展示手中的物體。那是一粒軟質外殼的精密物體,像某種昆蟲的卵。

她將那東西從半空中飛出去:“這是埋在你體內的追蹤器。”

“你不殺我嗎?”他看著她的動作,不解發(fā)問。

“我殺不了你?!彼f,“我說你不是不死身,是說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,衰老而死。”

說罷,她垂頭看向chan教授的尸體,俯下身去將他制服外套的衣兜摸了一遍,掏出一樣卡片狀的東西。

“拿著。”她遞給他,輕聲說,“這卡有感染區(qū)的通行權限,你回去吧?!?/p>

半腦人的臉因失血而蒼白,他費力地站起來,有些驚異地看向狄希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隔了半晌,他問:“那接下來怎么辦?”

她回答:“外面的人交給我處理,我不會讓你在這里被抓到的。”

“我是問,你怎么辦?”

狄希淡淡地一笑:“半腦人失蹤,chan教授也死了,這個項目完蛋了,我大概也能全身而退吧?!?/p>

半腦人手中反復摩挲著通行卡,眼底隱約有水光波瀾,充盈著解脫后的不真實感。沉吟片刻,他哽咽道:“保重?!?/p>

狄希點點頭,她站起來,沿著樓梯的方向離去。

空曠的平層回響著她輕飄飄的腳步聲,她拾階而下,一次都沒有回頭。

我睜開雙眼。

空氣中還殘留著未落定的灰塵,在夕陽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場永遠也下不完的雪。

我的口腔和鼻腔里充斥著血的腥氣,仿佛五臟六腑都破裂了,血氣從體內彌漫開來。我感覺不到疼,反而有種愉悅的奇妙感覺。

手臂上,傷口正在愈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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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結了。

歷時半年。

謝謝你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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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尸作文10000篇七

醫(yī)院走廊的階梯潔白得像是通往天堂。

阿涼聽著被這空曠放大了幾倍的自己的腳步聲,心臟也跟上了這頻率,一聲一聲,愈響愈沉。

本想續(xù)過費用就走,畢竟站在病床前也不知該說什么,都已經許多年了,鼓勵的話煽情的話欺騙的話都說盡了,何況躺在床上的人連個回應都給不出。但是臨走前,護士從柜窗內遞出收據的同時又順帶遞出一句話,使他不得不留下了。

護士說,做臨終關懷的學生公益組織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,不見一面嗎?

這個組織他之前在電話里聽說過,他們篩選了病患的資料,選中它作為案例,自發(fā)到醫(yī)院照料病患直至死亡。阿涼認為這不過是一群學生為了讓簡歷更好看而隨意揮灑的愛心,并沒有放在心上,但是現在似乎必須配合演出一場感恩的戲了。

站在門口,阿涼記不起距離上一次擰開門把手過了多久。推門而入,病房內的一切都一如既往,病床、拖鞋、水壺、窗外的建筑物,空氣里藥水的味道,沒有一絲變化,仿佛時間都被隔離在了門外。

護士所說的學生并不在,整個房間靜得像被凝固在玻璃球里,這使他即感到壓抑又有些慶幸,他可以盡早離開了。

站在床頭,床上的病人由于水腫,面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容光,兩頰向兩側墜著,五官凸鼓,唯有鼻翼隨著呼吸的微微顫動,產生出安詳睡眠的幻覺。

阿涼垂手看了一會兒,用輕得幾乎是氣聲的語氣喚道:“媽?!?/p>

這一聲仿佛在嗓子里徘徊了許久,才艱難流出。

床上的人當然沒有任何反應。阿涼忽然想起被封在培養(yǎng)液中的半腦人來了,好像他們有很多共同點:都依靠著液體生存,都對外界無法感知和回應……不同點在于,人的生命力比起半腦人,脆弱得令他厭惡。

這個時候,門忽然開了。阿涼聽到背后有人發(fā)出驚訝的音節(jié),將自己的思緒完全打斷,他回頭,發(fā)現是個年輕的姑娘,手里端著一盆熱水,也茫然地望向自己。

姑娘很快反應過來,她的動作利落而熟練,將水盆放在地上,轉身去拿毛巾,順路又打開電視,房間里頓時有了些生氣。阿涼看她對這房間的一切比自己還了然,確定她就是學生組織的成員。

姑娘面上露出含蓄的笑容,才向阿涼點頭:“你好?!?/p>

“你好,我好久沒來,我媽多虧你照顧了。xxx阿涼按照人情世故客套道。

姑娘搖了搖頭,顯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,阿涼的突然駕到讓她十分局促,沉默中只有電視發(fā)出嘈雜的響聲,她瞥眼向電視,對阿涼道:“醫(yī)生說她可能是聽得見的,所以我會放電視給她聽?!?/p>

阿涼感覺尷尬,順勢瞥眼向電視。電視里播放的是新聞節(jié)目,正講到政府為支持人類改造研究,向自己所在的研究所撥款。

自從喪尸爆發(fā)之后,民眾都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,他們用一年的時間平復恐懼,并開始堅信唯有進化成更為高級的生命體,才是不二法則。

姑娘掀開病床上的被子,用毛巾沾過熱水為病人擦拭身體。肌肉萎縮使她的四肢奇異的扭曲著,黑青的血管仿若攀附在皮膚上的蚯蚓,姑娘面不改色,擦得認真仔細。

阿涼的眼睛盯著電視,心卻不在了,他只想借機離開,實驗室比病房能讓他安心。

空氣再次安靜下來,電視新聞里的對話顆粒般擴散至每一個角落,姑娘埋頭干活,忽然若無其事地搭話道:“你是在研究所工作吧?!?/p>

“嗯?”阿涼疑惑地移開視線,姑娘并不看他,她擺弄著毛巾,劉海遮住了青稚的臉。

“我從病患資料上看到的,上面有你的聯系方式,還有職業(yè)。”她擦拭的動作漸漸慢下來,移心到對話上來。

阿涼不明白她想要說什么,靜靜看著她。

“那項實驗,學校有很多人反對,還組織過游行抗議。”她下垂的睫毛微微煽動,忽然抬眼,視線穿過劉??聪虬?,用黏得像糖漿的聲音道,“但我認為,人類一直在進化,實驗只是催化了它。我看過所有關于半腦人的新聞,他不是喪尸,他介于喪尸和人之間,集兩者優(yōu)點于一身,簡直是完美形態(tài)?!?/p>

姑娘突如其來的話題,讓阿涼有些反應不過來,他回想起母親孱弱軀體的拖累,和童年時期的艱辛,那正是他決心投身于人體進化的原因。

姑娘抬起頭來,接著道:“其實我是為你來的。”

她的臉因為緊張而潮紅了,對于阿涼驚詫的目光,她只能慌張地擺手解釋:“我很崇拜你的職業(yè),很偉大。我想報名做志愿者,我爸媽知道一定會打死我。拒絕進步的人會被世界淘汰,這么簡單的道理,他們就是不懂?!?/p>

她越說越投入,身體也越離越近,最后干脆放膽抓住了阿涼的手,像個虔誠的信徒,將自己獻祭般的貼送奉上。

阿涼感受到她殷切的目光打在自己臉上。這一刻,他嗅到她身上年輕女孩特有的香味,忽然不受控地想起那個制服上只有消毒水和煙味的女人。

驀地,他推出雙手將姑娘的身體送遠,勉強穩(wěn)定下來,道:“我有要緊事要做?!?/p>

半腦人濕漉漉的身體平躺在手術臺上。

他的皮膚上布滿近乎消弭的疤痕,粉嫩的新肉緊實而富有彈性,簡直像是仿真的橡膠玩偶。

阿涼拔掉他身上緊縛的輸液管,針口立即愈合了,下面是穩(wěn)健的脈搏。

阿涼聽到機械的聲響,緊張地回過頭去,空蕩的手術室只有他一個人,門也是完好地反鎖著,機器循然運轉,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運作聲。

阿涼稍稍放寬心來,是自己做賊心虛了,再這樣敏感下去,等不到手術做完就真的被人發(fā)現了。他沉沉氣,用手術刀在半腦人形狀詭異的頭顱上空比劃一下,心中多了幾分把握。

在學校做過的解剖數不勝數,但是對于一個活人的大腦,從前那些經驗還真是難以派上用場。他下定決心,手指施力,刀尖沿著頭皮劃下一條弧線,細密的血珠緩緩滲出。沒有助手幫忙,阿涼做得手忙腳亂。

半腦人的胸腔緩緩鼓脹起來,開始安定地呼吸。阿涼沒有給他下麻醉,擅自用狄希的通行卡做違規(guī)手術,他沒有充足的時間準備,只能盡人事聽天命。

他也有想過這樣做的后果,卻還是禁不住頭腦發(fā)熱,自從駁回了他的解剖申請,就對這場手術更加心心念念,尤其是在醫(yī)院遇到了那個女學生之后。

她說的沒錯,人類進化的研究刻不容緩,他堅信從半腦人的大腦里一定能有所發(fā)現。

金屬的長鑷尖端突然在柔軟的腦組織中觸到一樣堅硬的東西,阿涼以為是顱骨碎片,將鑷頭深探進去夾住,拉出來一看,竟然是一枚彈頭模樣的金屬物體。

這東西叮鈴咣啷地掉到圓盤里,阿涼放下鑷子,隔著手套拿起來看。雖然完全是彈頭的樣子,卻有著細微的差別。這東西上有一些細密的小孔,呈放射狀排列,似乎是在金屬外殼內部裝有什么東西,可以通過這些小孔滲透出來。

阿涼還在端詳著,手術臺上的身體卻突然有了反應。半腦人胸腔起伏得更厲害了,仿佛體內的氣壓堆積要爆炸。阿涼余光掃到這變化,警惕地后退一步,意識到情況不對,頭腦中嗡得一聲。

咳咳。

半腦人的瞳孔中恢復神色,他從沉睡中醒來了,劇烈地咳嗽著,要將氣管內的營養(yǎng)液排空。

血珠濺灑得到處都是,甩在阿涼臉上,他怔怔地伸手去抹,腦中還在發(fā)懵。

半腦人像個正常人一樣坐起來,低頭檢查自己的身體,他的模樣并不茫然,倒像是對自己的處境了若指掌。

這一會兒,他摸到頭頂上手術的傷口,只愣了一刻,感受到那里正在愈合,便不去在意了。他環(huán)顧手術室,仿若在尋找熟悉的面孔。注意到阿涼,他平靜的面色突然沉下來,眼中閃現出敵對的光。

阿涼心中一緊,想要張口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
兩個人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對視了幾秒,阿涼望著他的眼神,突然意識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的臉,而是身上實驗室的制服。

半腦人的面色在沉靜中越發(fā)兇獰,恨不得用目光將阿涼撕碎。他弓著身體站起來,扯過手術臺上的罩單裹上,遮擋住自己赤裸的身體,才張口了:“他在哪?”

他的聲音嘶啞,阿涼在心中辨認了許久才聽出來,但得不到回答的這段時間已經讓他失去耐心。他不再追問,光著腳向門口走去。

阿涼這才反應過來,一旦走出這扇門,事情將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他顧不得許多,沖上去攔住去路。

半腦人沒有反應,堅定地要去找口中所說的那個人,于是揚手一揮。阿涼如螳臂當局,一下被推翻在地。

握在手掌中的那枚金屬彈頭,在這一刻被脫手,掉落地面。阿涼摔倒順勢磕上去,被刺破了手臂,劃下一道血口。

門鎖發(fā)出反復扭轉的聲音,門鎖的攔截讓半腦人氣急敗壞,干脆用身體蠻力橫撞。阿涼慌忙再爬起來時,只看到撞壞的門來回搖擺,半腦人已經不見了。

3.

阿涼感覺到手掌被一股溫熱的潮濕包圍,低頭才發(fā)現是潺潺的血液灌進乳膠手套。也許是傷口不深,他沒有察覺到刺痛,幸好,因為他也沒時間在意傷勢了。

他奪門追出去,卻發(fā)現一排驚詫的面孔已經等在門外。

都是實驗室的研究人員,他們剛剛才收到通知,從各自的崗位上匆忙趕來。站在其中的狄希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面來,她面容冷靜,雙手環(huán)胸,目光饒有興致地在阿涼臉上繞了一圈,意味不明。

阿涼看到她,不覺驚慌地捂了捂口袋,那里面仍揣著她的通行卡。他就是利用她的權限,打開了關有半腦人的培養(yǎng)皿。

果不其然,她一張口,便冷聲問:“我的卡丟了,在你這里?”

“狄?!彼麅刃慕箲],又心虛地不敢抬眼,只抬手求饒地扯住她的衣袖。

她輕輕掙脫,又問:“半腦人在里面?”

阿涼想解釋,卻無法當著所有人的面開口,心中飛速計算著如何彌補當下的局面。狄希見他不做聲,便推開了他,示意其他人往門內闖。

這下阿涼的急躁爆發(fā)了。他捏著拳頭,攥著一把血,鼓足氣道:“跑了,半腦人跑掉了!”

話音未落,人群中已經抑制不住地發(fā)出嚇聲和抽冷氣聲。狄希轉過頭去,只拿視線一掃,他們便又統統冷靜下來。

狄希在他們面前恢復了往日模樣,指示道:“封鎖實驗室,通知,確認半腦人定位,精確到米,有消息報告給我,禁止貿然抓捕??烊?!”

等眾人都散去了,阿涼一直逃避的臉才抬起來,他望向狄希,露出聽憑發(fā)落的表情。

狄??吹剿直廴栽诿把膫?,輕聲道:“自從上次發(fā)生志愿者逃離后,所有觀察對象身上都裝有定位,研究院那些老古板怎么會忍受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?!彼Z氣里沒有絲毫生氣,反倒像是在安慰。

阿涼怔了怔,想要張口對她解釋,卻分不清第一句話該說什么。半晌,他才滿含歉意:“是我偷了你的卡,對不起?!?/p>

“是我給你的,不能怪你?!钡蚁s說。

阿涼聽不明白,卻見她瞳孔里釋放出異樣的光彩。她接著道:“是我把卡留在實驗室,給你創(chuàng)造拿走它的機會,所以,不能怪你?!?/p>

阿涼急忙搖頭,握住她的手:“你別包庇我,攬禍上身,天大的責任我都能擔?!?/p>

狄希卻忽然笑了,不動聲色地抽回手,道:“你見過誰包庇替罪羊的?”

“什么意思?“阿涼又不解了,愣在原地。

?!?/p>

狄希的手機發(fā)出一聲響,她低頭,看到是半腦人方位的報告。于是她無心再多費口舌了,置阿涼于不顧,扭頭向走廊相反的方向離去。

阿涼的聲聲追問在走廊里落了空,他不死心地喚著狄希的名字追上去,一把攔住她,非要滿心的疑惑得到解答:“你利用我?”

狄希被擋住了去路,無奈地看他。

阿涼一臂鮮血,面色狼狽,直視著她的雙眼,道:“你說清楚,讓我死也死明白。”

狄希稍稍妥協了,沉吟片刻,她道,“你覺得關于半腦人的這一系列實驗的目的是什么?是人類進化,還是制造戰(zhàn)爭機器?”

她頓了頓,然后從容一笑,像是猜測到阿涼答不上來,接著道:“都不是,目的從頭到尾只有一個,是為了錢?!?/p>

阿涼望著她,這個曾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女人,嘴里正說出一番陌生的話,顛覆自己的世界。

“這場實驗讓七個城市毀于一旦,所以我在這里,不惜一切代價,不計一切手段,孤軍奮戰(zhàn),就是為了等一天,覆手翻盤,掌控全局,親手結束它。”她說的輕描淡寫,卻字字如雷,墜地有聲,“你說我利用你,不止是我。chan教授需要一個傀儡替他完成實驗,而你對半腦人的偏執(zhí)就是你的弱點,他就此利用你,也因此信任你。于是我刻意接近你,引導你,讓你做我想做的事,替我承擔后果?!?/p>

她從容不迫地說著,將滅頂的真相輕輕灌進阿涼耳中。

阿涼望著她美如蛇蝎的面容,竟半天才吐出一句:“你心真狠?!?/p>

狄希道:“我曾犯過一個錯,就是一時心軟放走了那個志愿者。我見過她正常人的樣子,那時她跪在招收志愿者的辦公室,哀求他們把她變成喪尸。她以為只要變成了喪尸,就可以進入感染區(qū)??墒侵驹刚叩南聢觯阕钋宄贿^了。所以后來,我每天看著她變成喪尸的樣子,忍不住心軟,把她投放進了感染區(qū)。然而,這一步失誤,導致chan教授不再信任我,我步步為營的努力也險些功虧一簣。從那以后,我學到了,犧牲是必要的,心軟只會壞事,我已經不會再心軟了。”

阿涼徹底啞了聲。

“雖然你算得上無辜,可是chan教授說過,有時候,卑鄙是一種美德,不是嗎?”她的眼睛如此明亮,像是刀尖上折射的光。

阻擋去路的手臂垂下,狄希重新邁出了腳步。臨走前,她湊在阿涼耳邊道:“你大可以把我對你說的話公諸于世,現在半腦人被釋放,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?!?/p>

他嗅到她制服上消毒水和香煙的味道,熟悉又陌生。他終于明白,他和狄希,確確實實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
狄希決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,消失在走廊盡頭。

阿涼腦中反復回味著她的話,思維好不容易跟上進度,回過神來,自己竟站在實驗樓頂樓的窗臺上。窗外的風景很美,從樹林中延伸出去的公路還能使他回想起第一次抵達這里的時光,也是那天,狄希在實驗室里第一次接待了他。

“狄希,你才是我的弱點?!?/p>

縱身一躍。

墜落地面之前,他忽然想起小時候,自己守在媽媽床前,用鉛筆記錄著當天的施舍和開銷,仰面沖媽媽笑道:您的身體要是再強一些,該多好啊!

【】。

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,四周是一片混沌,光明與黑暗好似被一把巨大而無形的勺子攪得交融作一團。

我的肉身很沉,思緒卻很輕,兩者逐漸脫離,四周的光明與黑暗也逐漸界限分明。然后,光明化作天,黑暗化作地,我的思緒脫離了肉身,輕飄飄地站在天地之間。

我聽見遠方地平線傳來微弱而粗糙的電流音,似乎是在說什么“clean”。天空忽然下雪似的飄散灰燼,我疑惑地伸手去接,卻是一滴粘稠腥臭的血滴砸在我的掌心。

然后我看到了我的肉身,狼狽地跪在地上,一個模糊的黑影用槍頭指著我的太陽穴,砰。

我的肉身倒下去,頭頂被打得凹陷。那黑影不顧看它,只走到我面前來,對我露出他的面孔。他的五官扭曲著,那是一個癲狂的笑容,他向我高舉雙臂,炫耀似的叫喊:“成功了!實驗成功了!”

我撲上去想要掐住他,卻穿透了他黑霧般的身體。他消散了,從身后現出一個防空洞來。

無數黑壓壓的老鼠從防空洞的門內涌出來,像潮水般從我的腳下漫過而去,防空洞中傳來一個空靈的聲音,用哭腔不停呢喃著:

幸存六人,等救援。

姐姐中彈,變異。

為什么,清掃部隊。

所有老鼠都跑盡了,我向著防空洞走過去,卻突然看到門打開,從里面站出一個衣衫襤褸的骷髏,我再走進一步,那骷髏的頭顱突然脫落下來,滾到我的腳邊。

那空靈的呢喃聲瞬間停了,海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冒了起來。

一雙手忽然從背后搭在我的肩上,我嗅到熟悉的花香味,回過頭,看到我的愛人。她溫柔地笑著,眼角還余著未擦干的眼淚,她說:“海邊的新房很美?!?/p>

她低頭為我戴上一枚金色的戒指,然后抬起頭來道:“你不回來,我就去找你?!?/p>

說完這句話,她忽然迅速地腐爛了,整張臉完全變了一副模樣,如同風化過后的干尸。她仰面直直倒下去,正落入一個泥土潮濕的坑里。

黑子站在土坑旁邊,奮力地鏟土,他渾身濕漉漉的,問道:“你要給她立個墓碑嗎?”

我啞言,望著他用泥土掩埋了我愛人的臉,然后他抬起頭來,用亮得能反光的眼睛望著我,說道:“我想要知道真相?!?/p>

“我知道真相了!”我奮力地大吼,卻晚了一步,周圍一切像是被勺子攪過似的,又重新回歸混沌。

我很用力才睜開眼,原來我還沒有死。

我很用力才睜開眼,原來我還沒有死。

剛才的夢境令我頭暈腦脹,我勉強清醒過來,發(fā)現身處于一個陌生的空間。空氣里充盈著消毒水的味道,機械運轉的聲音平穩(wěn)規(guī)律,是一個密閉的實驗室。

我動彈兩下,發(fā)現四肢都被束縛在一張床上,兩個機械的鐵鉤繞過我的腋下,只要我掙脫束縛,就會立即被割斷雙臂。

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在,他們察覺我醒來,從各自的崗位上離開,圍到我身邊來。他們穿著同樣的制服,戴著同樣的隔離面罩,像一批復制出的惡魔。

他們這樣坦率地站在我面前,我反而冷靜下來了。回想起剛才從夢境中得到的猜想:是他們,在感染區(qū)利用幸存者制造喪尸。于是,我向他們中的一個人張口道:“我不傳染?!?/p>

他們穿戴得嚴嚴實實,仿佛只要和我呼吸同樣的空氣就會變成怪物,可如果真是他們創(chuàng)造了喪尸,就應該知道我并不傳染。

我靜靜等候著他們的反應,沒有人答話,隔了一會兒,其中一個人抬手摘下了他的面罩。他的制服和其他人有稍微的區(qū)別,看起來級別要高一些。

面罩褪下,是一張成熟的面孔,眼角皺紋堆積,盡是壓抑不住的狂喜。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,仿佛父親望著搖籃里的孩子:“我知道,我倒希望你能傳染?!?/p>

受他感召,其他人也紛紛摘下面罩,他們都年輕一些,我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臉,正是在防空洞圍堵我的那些。

他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想,于是我干脆問說:“你們是?”

“你從哪里聽來的?”他略微驚訝地挑了挑眉毛,卻微笑著耐心回答,“那是我的名字?!?/p>

他一邊說話,一邊對身后的助手做出一個手勢。助手輕微點頭,走到我頭頂的方向來,將一個環(huán)繞式的頭盔按在我腦袋上。我的視線瞬間被遮住了一半,掙扎著看向他:“這是什么?你要干什么?”

他微微俯下身來,為我調整頭盔的角度,不答反說道:“一個好消息,你很健康,而且思維清晰?!?/p>

他話音落下,剎那間,我渾身過電。源源不斷的電流從頭頂灌輸至骨骸,我的皮膚像是被粘在了頭盔上面,掙脫不開。片刻后,電光像無數小蟲從我皮膚上彈開,被灼傷的筋肉跳動著,我感覺麻木。

“疼嗎?”他問我,仍保持著得體的微笑。

我瞪著他。

一旁的助手將觀測數據遞給他看,看樣子成果十分可觀,他充滿情感地凝視著我,向其他人宣布道:“沒錯,真的完成了?!?/p>

一時間,實驗室被難以隱忍的歡呼聲撐滿了。我看到有人相擁,有人背過身去擦眼淚,有人激動得打顫的雙手撫上我的身體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惡心,仿佛他們手掌的溫度比電光還要厲害,能從身體內部灼燒我。

這些人瘋狂的樣子,使我恍然意識到一切可怕的事情。

把無數人變成喪尸,只為了得到一個我這樣的怪物,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我將心中的疑惑向悉數傾瀉出來,而后者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我,嘴角噙笑。

“你……難道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價值?”他說,“有自主意識、更具戰(zhàn)斗力和愈合力、感受不到痛苦,成本低廉又適合大規(guī)模制造——多么優(yōu)秀的戰(zhàn)爭機器?!?/p>

脊背陣陣發(fā)涼,我感到毛骨悚然:“你們這是屠殺!”

“是嗎?”他卻眉眼柔和,不急不惱,“不能這么說。戰(zhàn)爭是無可避免的,未來犧牲于戰(zhàn)爭的人減少,人們會感謝我的?!?/p>

他心情很好,不介意地向我說明了許多,甚至帶著些炫耀的神色。而他的輕描淡寫,于我來說卻是滅頂的災禍。

我怒不可遏:“我還以為自己是怪物,你才是真正的怪物!”

我咬牙,恨不得將他撕碎。竭盡全力的掙扎令我立即被鐵鉤割傷了,但沒有疼痛可讓我清醒。我不明白,同為人類,為什么我們要任憑他們宰殺。

新鮮的血液從身體下蔓延開來,我難以自制,傷口撕裂,一發(fā)不可收拾。

助手立即為我注射了未明的液體。

這些面目岸然的人圍繞著我,目光溫柔得讓我恍惚。力氣漸漸被抽離了,眼前的景象也愈發(fā)模糊,我身體又沉又麻,陷在自己的血泊里,被困倦所支配。

再次醒來時,四周十分安靜。

我能感覺到圍繞著我的人已經散去了,我獨自躺在這里,像是砧板上的魚肉,等待著注定不幸的命運。

天花板的燈光明亮晃眼,身下的血液已經凝固了,粘稠又緊繃的觸感令人難受。我嘗試挪動身體,卻發(fā)覺動彈不得。大概是意識清醒了,身體還在沉睡,任憑我怎么努力,卻連彎曲手指都辦不到。

“教授?!庇腥苏驹诓贿h處說話。

我視線上移,在余光里看到那個打過我一槍的小哥。小哥年輕的臉上躊躇滿志,從眼里溢出憧憬的光芒。站在面前,雖然比他要高,卻像是在低微處仰視著他。

我嘗試說話,喉嚨震顫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
我被困在石頭般的軀殼里,束手無策地,體會著巨大的無力感將我吞噬。

“時至今日的努力全都沒有白費?!毙「绺锌?,接著又一連串說出好幾個名字,“他們的犧牲,也值得了?!?/p>

的手搭上對方肩頭,安撫游子似的拍了拍,他慈祥道:“辛苦了,你是我最優(yōu)秀的學生?!?/p>

“這是實驗室全體的功勞?!北豢洫務叩靡庥质諗康匦α?,又換回剛才的口吻,“還有,給他們家人的撫恤金……”

“我會處理的?!边B聲應了,他沉穩(wěn)的聲線好似帶著安定的效果,沉寂了片刻,忽然轉而說,“外界媒體已經知道‘他’的存在,政府和研究所上層也在關注,現在我需要把技術交給我……”

他話說到一般,忽然頓了頓,大概是察覺到一些異樣,他問:“怎么了?”

小哥的聲音有些猶豫:“可是您之前說,這項技術由黑市販售至各個戰(zhàn)爭國家,利益無窮無盡,我才……”

“名和利是分不開的?!备呗暣驍嗨?,微微舒一口氣,才又放緩聲調,“先有名,才有利。我已經想好了,由我出面做實驗的負責人,對外宣稱人體進化,有了政府的支持,我們會進展得更加順利?!?/p>

他話音落定,實驗室中靜默了幾秒。

小哥緊張起來:“可是我需要錢,大家也需要錢,現在!”

定定看向他,用之前對我說話一樣沉穩(wěn)又柔和的低音道:“你還年輕,不該這么著急。”

“教授,”小哥聞言,意識到什么似的變了一番模樣,“你是不是從沒打算過分錢?”

面對質問,并沒有絲毫驚慌,他不緊不慢地露出了笑容:“怎么會?”

“那我現在就要看到你承諾我,還有所有人的那一份?!毙「缒檬忠恢?,將室內所有人都囊括在內。

那些聽見了爭吵的人們,也停下手里的動作,朝他們望過去。他們靜靜等候著的回答,帶著各懷心事的面孔。

的視線環(huán)顧過他們,微微嘆了一口氣:“好,你先把技術交出來……”

“忍辱負重潛入清掃部隊的不是你,犧牲在感染區(qū)的不是你,連捕捉‘他’回來的都不是你。名和利,你都休想獨占?!彼麉s提高了音量,有了其他人無聲的撐腰,他中氣十足地高喊。

“如果沒有我,你連現在擁有的一半,都達不到?!钡膽B(tài)度終于冷了下來,他不再沉穩(wěn)拿勢,而是以一種對待仇敵的態(tài)度輕蔑看他。

小哥倔強地亮出了手中的王牌:“我不會公布實驗技術的?!?/p>

“有‘他’在,我總會知道的?!笨聪蛭?,目光從容。

“犧牲了上千萬人,只成功這一例。我不張口,你想猜到什么時候?”小哥抓狂了,他猛地上前一步,雙手緊抓住制服的領口,貼近他的臉咆哮道。

“我還有很多優(yōu)秀的學生?!?/p>

四兩撥千斤地掃開了他的手,掙脫出來。

小哥徹底敗下陣來,連帶著所有和他一起的人也敗下陣來。他們茫然地面面相覷,剛才的興奮與欣喜消散無蹤。

“你還年輕,真的不該這么著急?!?/p>

我聽到的總結般的嘆息。

噼啪。

一道白光星閃而過,實驗室里一明一滅。又恢復如常。大概是電壓不穩(wěn)吧,我抬眼看向天花板的燈。

又是一聲,噼啪。

這回我在閃光中聽到了輕微的呻吟,緊接著,是各種驚慌的低呼,和奪路而逃的腳步聲。我瞪大眼睛,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軀體,面部被燒焦,死肉如灰燼一般,連血都流不出來。

手中提著噴射槍,尖端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噴射著電流。他將電光束插入了他最優(yōu)秀學生的頭顱,毫不手軟,仿佛發(fā)怒的宙斯。

他們曾用這玩意殺死了黑子,現在,他們用它來自相殘殺。

“教授……”我聽到助手帶著哭腔的求饒,然后又是“噼啪”得一聲,利落而絕情。她癱軟的手臂出現在我的視野里,一動不動。

有人合力撞擊門鎖,徒勞而返,發(fā)出絕望的嘶吼。他們廝打起來,糾纏的影子投映在地面上,分辨不出誰是誰。

噼啪,噼啪,噼啪,噼啪,噼啪……。

根本來不及反抗,他們抽搐著倒在地上,幾秒內就沒了動靜。

皮肉燒焦的氣味令我感到饑餓,我忽然懷念起烈酒在舌尖上的滋味。或許我當初沒有選擇離開那座廢墟里的地下餐廳,事情就不會發(fā)展到今天,而我和黑子,也還能共享一瓶摻了水的酒,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。

實驗室里靜默了片刻,仿佛一切都沒有發(fā)生過,僅存的一個人向我走過來。

他扔下手里的噴射槍,站定在我面前,被染紅的雙眼望著我,目光里充滿貪婪。

“誰都不會知道當初喪尸為什么會一夕爆發(fā),人們只會知道,我是研究所最具權威的教授,我是你的創(chuàng)造者,我是改變人類而載入史冊的英雄?!?/p>

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,釘進我的耳朵。

“至于你……對你來說最好的結局,就是讓你再也不用醒來。”

喪尸作文10000篇八

我睜開眼睛,扯下蒙在臉上的手帕,空氣里還殘留著未落定的灰燼,在夕陽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場下不完的雪。我眼角發(fā)癢,揉到一片半凝固的血痂,粘稠腥臭。

我才想起來,我的腦子被喪尸吃了。當時場面很混亂,很多細節(jié)我都記不清了,只清楚記得它趴在我頭頂,發(fā)出嘎吱嘎吱的聲音,仿佛下巴是由一個生銹的齒輪驅動的,囫圇地咀嚼著我的頭皮和骨骼。

粘稠的血液順著我的臉頰淋漓而下,似乎所有感官都被麻痹了,感覺不到疼,反而有種愉悅的奇妙感覺。我甚至在猜想,腦子的口感是不是跟生豆腐一樣,摻雜著顆粒狀的渣滓,充斥著鮮而腥的氣味。然而它只抱著我的腦袋啃了幾口,就被我的同伴一槍爆頭了。子彈削碎了它的頭蓋骨,椰子殼般的殘渣飛濺,其中一片打在我的太陽穴上,像是釘槍射進墻面,在皮膚上劃開了一個血口,我還是不覺得疼。我的眼眶里已經充斥著鮮血,視線被蟄得模模糊糊,只能看到影綽的黑色外套在向我移動。我朝著那方向揮起手:“兄弟,謝了!”

黑色外套站定在我面前,他用槍管小心翼翼地抬起我的頭,端詳我的頭頂,隨后發(fā)出了一聲“嘖“的低呼。

對方在我面前蹲下神來,沉吟了半晌,說:“不清楚,再看一眼我就要吐了?!?/p>

雖然他的語調嚴肅,但我總覺得這話意里是帶著戲謔的,我嘆了口氣,分不清應該是先悲傷還是先絕望。

隔了一會兒,對方像是對自己的不知所措感到尷尬,他轉移話題道:“你看這喪尸,腦漿都被我打出來了?!?/p>

我的心沉靜下來,以自己都為之詫異的鎮(zhèn)定語氣道:“那應該是我的腦漿?!?/p>

“哦?!彼f。

浮躁的空氣在我們之間流動,遠方仍有喪尸嘔吐般的嚎叫,連貫的槍擊,碎瓦崩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模模糊糊地傳過來。我想起為什么會走到現在這般境地,如果我沒有加入雇傭軍,進入感染區(qū)清掃喪尸,此刻我應該在某個辦公桌后面掰著手指計算存款余額,貧窮而安逸。但我必須選擇以身犯險,因為我需要一筆可觀的雇傭金,來支付我和我的未婚妻看中的那套海邊的宅子。

在我赴役的前一晚,她在我懷里泣不成聲,說寧愿嫁給一個懦夫。我握住她的手腕,告訴她等我從感染區(qū)回來就結婚,搬進我們海邊的新房里。

她顫抖著擦干凈臉頰上的淚痕,將訂婚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,隔了好長一會兒,才仰起頭來對我說:“你不回來,我就去找你?!?/p>

然后她又趕緊呸了幾聲,破涕為笑。

我從走馬燈般的回憶里走出來,摘下牢牢套在手指上的戒指,連著軍牌,一同鄭重地向那個黑色外套遞了出去:“替我把這個還給我的親屬?!?/p>

沉寂中,時間似乎被拉長了,空氣不再流動,我胸口發(fā)悶,仿佛氣息正被一點點抽離。

“給我一個痛快的吧?!蔽艺f。

透過眼前模糊的景象,我看見他舉起槍口,姿態(tài)僵硬,像是在訝異于我的坦然,也像是在扳機下遲疑不定。

槍口抵在我的太陽穴,那個剛剛被僵尸腦殼劃傷的口子上。

槍響,發(fā)出類似爆炸的轟鳴。

然后,不知隔了多久,我醒來,睜開眼睛。

空氣里還殘留著未落定的灰燼,在夕陽的余光里上下漂流,像是一場下不完的雪。我仰面躺在灰塵里,聽到遠方隱約有微弱而粗糙的電流音,似乎是在說什么“clean”。

我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,并感到無比茫然。

我被拋棄在了這座死城。

起初的幾天,我四處游走,在滿街殘缺腐臭的喪尸軀體中尋找其他同樣被拋棄的生命,但是毫無收獲。后來我也回到過駐屯地,發(fā)現所有人都已經撤離了,他們帶走了所有糧食彈藥,向著下一個受感染的城市清掃而去。

我想要走出感染區(qū),就必須先確保能活下來。這里沒有新鮮食物,我只能盡量喝蓄存的雨水,雖然我很少感覺到饑餓,但一旦餓起來又很瘋狂,廢墟里的老鼠、水溝里的螞蟥、泥土里的蚯蚓,似乎都能被我視若珍饈。

日子變得漫長而枯燥,我靠著回憶堅強存活。在僵尸潮還未爆發(fā)的那段日子,我和所有人一樣,平凡地生活在一座城市里,幻想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。我總會想起我的雙親、朋友、同事、一些巨細靡遺的小事、一些未完成的夢想和遺憾。但最令我想念的,還是那個把指環(huán)套在我手指上,說要等我回去的未婚妻。

回憶似乎總是越重放越模糊,時常我想著想著就忘記了某一個人的模樣,畫面就在一片高斯模糊之中迅速斷了幀。我痛苦地想,大概是我的意志越發(fā)薄弱了,我必須要盡快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當中。

但這種絕境似乎挖掘了我意想不到的潛能,我路過商店漆黑的落地窗,用手擦凈玻璃上的灰塵和雨漬,看見倒影中狼狽的自己。頭頂上的傷口幾乎愈合了,新長出來的嫩肉凹凸不平,手指按上去,可以摸到里面一個圓圓的凸起,似乎是殘缺的頭骨。

現在我不光是失去了半個腦子,還變成了禿頂。

這天,我在廢墟里發(fā)現的一只被壓斷雙腿的野狗。它仍有一息尚存,無力地彎曲身體一下下舔著傷口,發(fā)出嗚咽。

我走近它身邊,望著它灰色黯淡的眼睛,輕輕將手掌按在它頭上。它無力逃脫,只以尾巴輕掃過地面,徒勞地表示反抗。

黑子發(fā)現我的時候,我正蹲在地上啃一塊帶毛的肉骨。我咬破了野狗的肚子,血液混著泥土在我臉上凝固成一張褐色的殼,野狗的腸子流在地上,在我的腳踝纏了兩圈。

我陶醉地飲著從肉塊里擠壓出的汁液,感到無比滿足,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吃過最豐盛的一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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